你看物品的包换期就可以知道它的保质期。五个月的多数撑到半年。你看时装的吊牌就可以知道穿它的场合。三个零的可以去派队一秀，少于此免谈。可惜的是，你的爱情既无明码，也无期限，这让你难以横决。

 

   二十五岁的你，仍然单身。爱情，在你看来，有之不必然，无之必不然。轰轰烈烈的爱，你梦过无数。盛大场合，众目之下，年轻英俊的他从人群中向你走来，带你穿过重重惊愕和疑惑，走出会场，搭上跑车。奔向豪华套房。你今夜美丽的样子，是他怀抱里唯一的名字。

 

   现实中的你，你和他可能在任何一处相遇。就是那么凑巧，你和他在菜市场里选中了彼此。因为联盟的讨价还价取得胜利，你们一见如故，相互诉说，强烈预感，彼此会有某种牵连。然后相互依靠。干柴遇到烈火，你们尽兴地燃烧。你们早已厌倦在黑夜中各自疲惫煎熬。清晨，他双手捧起你的脸，对你说，我们结婚。

 

   因为这个男人，你误搭了婚姻的早班车。他信誓旦旦，要呵护你到海枯石烂。你温柔以对，要缩短一生的眼光与他相陪。

 

   你二十八岁。这一年，你生下一子。你整日守著儿子，坐在那一口枯井，呆望着头顶一小片天。发肤在操劳之中斑驳，身体在乏味之间臃肿。激情慢慢遗落在过去的风情里。四月看不到樱花，十月赏不到枫叶。你发觉错过了应该下车的那个站台。已经没有爱。这样一来，你仿佛做了腐朽爱情的卫道士。于是你对他故意伤害。像空气中某种不可或缺的气体，你要从他的世界消失。

 

   你三十五岁，结上新欢。或是宣泄，或是释放。你疯狂陷入婚外情这一剂新鲜，积极送上自己肉身。在家中浴缸里听他的电话听到水温为零。在马桶上看他的短讯看到便秘。

 

   在外遇的问题上，女人优柔寡断，有点风吹草动就难以忍受。男人耳聪目明，却到了最後一刻才会表达真实情感。在你打算提出分开的那天，他已提前一日把儿子交给大姐照看。他沉默不语。你最後通牒。对著他轻描淡写鱼另一男人的种种不堪。细节部分你亦照顾周全。你姿势断然，语气决裂。只为分秒必争地求得解脱。

 

   他抬起头，泪流满面。短短一句，不能与你同谐共老，未能预计。你固然惊愕，却不为所动。他抱住你，求你留下。你的心终于软化，答应他除了你自己什麽都给他留下。

 

   事实上，不久你们便各自挽着新秀，在城市间穿梭。你们仍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发现彼此。只不过你不再是他的彼，他也不再属于你。你让新男友勾住你纤腰的手臂紧置了一些。你甚至主动招呼迎面走来的他，然后头偏一偏，对身边眷侣不屑地说，他曾经是我的fan。

 

   你已经不再年轻。匆匆进行了二婚，顶著四十岁的高龄又生了个女儿。你的新伴侣欣喜若狂。你挽著他的手臂，推着婴儿车游山玩水。你欲拿高音喇叭对众人宣布，离婚又再婚对你来说多么正确。

 

   你们携手办置年货。路遇一算命男子，拖拖拽拽，说你四十三岁有难。你从来就是个迷信的人，于是惊慌的看着你的他。他把头转向一边，安抚地说不会不会。我会代你受罪。

结婚第一年，他送给你一枚戒指。他的资金全部投入你们的新房，所以戒指的材质由铂金变为纯银。无可厚非。

 

   第二年，他送给你一件文胸。艳俗的大红色。全罩杯。由于他从来都是在黑暗之中把它脱去，未能顾及你的爱好，亦可原谅。

 

   今年，他事业步入高峰。誓要为你订购一枚钻戒。只是由于他卖珠宝的朋友与某件偷窃行为挂钩，被罢职，此事暂时搁置。他与另一位从事婚纱业朋友偶遇，回家后说一定要和你去拍照补上此页。只是某次赌博，因为金钱事故，与那位朋友弄僵。此次亦未成事。

    

   年后，你四十三岁。你猛想起算命子之言，背后一阵抽凉。

 

   一日，你的小女儿高烧不退。你几次打电话叫他归家，他不是在茶座就是在夜总会。你只得独自饱着女儿奔赴医院。诊断有了结果，是急性肺炎。你在女儿病床边以泪洗面。他终于赶到，见状，不分青红皂白，破口大骂，食指相对。你当众受辱固然难耐，但那一刻，你只求女儿安定，其他皆无所谓。

 

   之后，女儿成了你唯一支柱。他每日早出晚归，披星戴月。不同你过多言谈。每日饮酒归来，倒头就睡。亦不和你做爱。久而久之，他明显对你故意躲闪。

 

   女儿四岁生日，给你灵光一现的感动。清晨，在他离家奔走之际，你起身追出去，拉住他的衣袖，怯弱地所他说，今日女儿四周岁，可否早去早回。他淡淡然说，知道了。

 

   中午，满汉全席，瓜果酒饮，你一一备全。他果然守约，带着一套粉红小裙，闷闷而还。你殷勤迎接，挂衣提鞋。那套衣裙在女儿身上比划来去，短了一大截。他惊讶，女儿已长这样大！尚不谈已多少日没有看过她一眼。

 

   午席正央，接到来电。一位年迈亲戚支支吾吾，吞吞吐吐。昨日逛集市，见你夫君与另一年轻妇女携手同游，言谈嬉笑，好不风流。

 

   你惊慌失措，轻声说，他正在家。立即挂断。

    

   你怎会不知那少妇，四年来与你共侍一夫。你越是低眉顺眼，她越是趾高气昂。一忍再忍，未能得分。难过之极，要笑。前后对照，并非没有预兆。不知如何，知又如何。此次离婚与否，你不能轻易抉择。前夫曾爱过你，你觉得他贪你什么。新欢厌弃你，你问问自己他憎你什么。

 

   爱情被他打了死结，你在他眼中如街头纸屑。奄奄一息的病痛，泪流满面的呻吟，亦牵不住他心。为了得到爱情，你已没有爱意。连本带利，赔了进去。

 

   你四十五岁，再次离婚。一年后，你与一丧偶男子结合。

 

   每一天，你闭起眼睛的时候最挂念谁，每日醒来张开身边又是谁。身陷其中，只会一味求逃。越有分量的东西，就越是负担，就越要放低。

 

   众鼠怏怏，希望在猫脖子上挂个通告的铃铛，无人敢当此任。饱受爱情之痛的你，曾在手腕上一次次印下警示的花纹，在每一次与它又相遇的时候，却自然的放下高卷的衣袖，向它敞开胸怀。  

 

   不管情人是否像蜂蜜般甜美，都不要完全沾上。如果能轮到下回分享，还能没完没了地享用。情人讲遍世上甜言，可惜最后都不惜撕破脸，只愿睡完明天还可以再见。

 

   一心想要好情人，身边偏偏没有好男人。得到一位，肯关照一阵，原来是错用神。情人之争，先来者没有份。没好运气，随时准备牺牲。

 

（王梦洁供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