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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风轻语

公司员工作品选登:小说一则

信息来源: 发布日期:2009-04-08 阅览数:13466 次

   一辆劳斯莱斯转弯抹角在葱翠的大山里蠕动,所有被超车的驾驶员大提精神,在山里是很少见到这种高级轿子的!雍容华贵的绛紫色后面便跟上了不少黑灰红白,形成了一个蔚为壮观蜿蜒蛇行的车队,尾随后面的年轻司机还不时地用手机拍摄那迷人的车屁股。

 

   老乡们前呼后拥地把殷友亚让到屋里,这是殷家老三新盖的房子,琉璃瓦尖顶,连地下四层,是照着殷友亚从哪里搞来的湖边别墅图纸盖的,在山村里鹤立鸡群。殷友亚一屁股坐上主客厅沙发的居中位置,他的父母兄弟和乡里来的干部们堆满了一屋子笑脸,或坐或蹲地簇拥在这位从城里返乡的“老大”周围。

“小张呢?”

“在擦车子。”

“擦什么车子,二妹你去拿点山货,叫他回去吧,下个——星期四来接我。”

“大老远的跑来,都快吃晚饭了,怎么叫人家回去呢?再说夜路也不好走哇。”

“当司机的,就得这样辛苦啊!天黑还有一会儿哪,叫他赶快回去,不要耽误明天厂里用车。告诉他,我批准的,明天上午他可以休息半天。”

 

   小张是厂里小车班班长,三十出头,办事机灵,很讨厂领导们的喜欢。但是每每伺候这位殷副厂长,也都是捏着鼻子吃颗葱!这老家伙够缺德的吭,跑五六百公里送他回家休假,卡着吃晚饭的时间居然撵我连夜赶回厂里,他捞个“廉政”的名儿了,可我又不是他妈的机器人!

“玉申怎么没来?还跟我摆谱吗?”

“噢,吴县长今天开会,赶不过来了。你本来不是讲下星期来的么,我们都跟他汇报过了。这不刚接到你的电话,说今天来,我们就立马报告吴县长,吴县长说他明天一早赶过来。”

“度假村进行得怎么样了?”

“县里很重视,你投资的嘛,县里研究再配套2个亿的低息贷款,要搞就搞个像样的出来。韩国那边的图纸已经修改第三稿了,那两个韩国佬来看几趟了,很欣赏我们这儿的山水。”

“关键是用共产党的钱办我们的事儿!”

“这个你放心,都照你讲的路子在办。像您老人家这样,富了不忘家乡的人太少了!我们这一方山水人杰地灵,出了您老人家,实在是家乡的福气啊!”

“伢,过年你就六十了吧?要不要退休啊?”

“爹,现在厂子由国营改民营了,我是大股东,不存在退休了!你别看厂子大,我要是不干了,它垮台也快啊!”

“不听讲你们那个厂长是个专家出身,很能干吗?报纸都登了,省电视台还播过专访的。”

“狗屁专家!多读几本书罢了。他,还年轻,嫩得很哪!”

 

   他殷友亚,一个山里娃子,能翻滚到如今这等显赫身价,在省内外也不多见!虽然他堂而皇之是个共产党员,可他心里清楚,他的混世成功可不是靠什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,而是靠一个保命的“符”和一个玩弄的“术”——这是他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,其实也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。

 

   殷友亚在家里上面有个姐姐,男孩排行老大,从小是山村里有名的无赖,谁都不敢惹的家伙。整天揪集一伙山痞子琢磨着坑害人,村里村外没有哪家没受过他欺负的,连他家门的叔伯兄弟也不放过。偷鸡摸狗,上房揭瓦,偷看女人洗澡,劣迹斑斑。十八岁那年,家里给他说了个媳妇,他看不上眼,加上与串联到县里的省城红卫兵一接触,这小山村再也蜗不下他的野心了——报名参军——大队干部们简直送瘟神般的高兴!可是那年是工程兵,听讲很苦,这位恶少要求换其他兵种,于是大队、公社竭尽全力,利用他老子在县里的一些关系,终于打通县武装部长,欺上瞒下,偷梁换柱,硬是把他塞进了二炮。

 

   在新兵连殷友亚表现得特别老实。这小子天生具有伪装的能耐,像一条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,静若于无地等待着突然出击的时机。部队一天到晚学什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,他对这些莫名其妙枯草无味的理论一窍不通,只是每天躲在被窝里双手合实,攥着山里小兄弟进贡给他的一个什么“符”,虔诚地祈祷着自我野心的实现;继而反复咀嚼平素听来的春秋、三国故事,拼命从中汲取玩弄权术的汁液。连长是个城里人,那年月日子过得苦,肯定没尝过山货,于是写信叫家人寄来,不断地贿赂贿赂连长、指导员,很快成为“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”,当上了连队文书。以后又发现营长好色,便略设圈套,满足了营长对漂亮女兵的垂涎,于是被推荐上军校、入党、提干、任团部参谋,并最终以副连职转业大城市。

 

   进厂当了车间主任,由于不懂生产瞎指挥,把个“红旗车间”搅得乌烟瘴气,怨声载道。厂领导无奈之下,查阅他部队的文职经历,调他任厂办主任,整天跟厂领导打交道。这一下他殷某人可是如鱼得水了,悉心琢磨厂领导班子各个成员的弱点,利用他们互相之间的细小矛盾,挑拨离间,恶意中伤,玩弄各个副厂长们于股掌之中,既从中渔利,又充分满足了他对城里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复仇心理——妈的,狗屁不当的家伙们,为什么老天让他们舒舒服服地生在城市,而惩罚我出生在穷山僻乡?但有机会,非玩死他们不可!

 

   殷友亚玩来玩去,得逞于一点,就是死乞白赖地搞定一把手——什么卑鄙手段都不在话下——哪怕人格扫地——因为他要借助钟馗!他见老厂长是公正廉明的老革命出身,绝不会在乎什么山货之类,也最不齿于贿赂勾当。下手这种人,就得另施高招。随着改革开放持续深入,厂里经营策略、管理方式、信息技术不断创新,不学无术的殷友亚却很快从中嗅出了另外一种动向,这些靠学历学识提拔上来的生产副厂长、技术副厂长和销售副厂长们功高震主啊!于是便伺机楸住他们一星半点的缺点错误和居功自傲的态度,极进谗言,竭力讨好老厂长,做出一副掏心呕肺伏地赤诚的样子,愚忠胜犬,骗取器重。

 

   说实在话,老厂长与殷友亚不论从人品还是从才干上讲,都风马牛不相及,完全是相反的两类人,互相之间应该除去厌恶之外不会有什么好感的。要不是因为他是厂一把,殷友亚是绝不会覰视这种鸟人的,无奈硬着头皮也一定要咽下他。而作为老厂长呢,打心眼里很讨厌殷友亚这种不学无术又深有城府、只会打小报告的阴谋家式的烂人。然而,改革是一场革命,过去包产包销的计划经济形式早已灰飞烟灭,突然面对市场自产自销,漫说资金、知识、技术、信息的高标准严要求与日俱增,光厂内厂外许多过去从未遇到过的无赖之事往往都无以应付,动辄诉诸法律,伤透脑筋。可殷友亚这个人在这方面似乎别有歪才,多次游刃有余地摆平了来自内部、外部各个方面不三不四的人和事;甚至几位恃才称雄的副厂长也隐隐地惧他三分……

 

   古来皇帝无不忠奸并用,以忠治国,以奸制衡。奸佞贼子必腐政乱国,则完全仰仗忠良正气抗之;忠臣良将或功高震主,则又得依赖奸佞谗言抑之。无忠则社稷倾危,无奸则朝廷崩颓。忠有忠功,奸有奸勋——黑道白道,道道重要!

 

   统治集团的奸邪之道古来有之,源远流长,至明永乐十八年设东厂,开始拥有正规的组织机构,尔后发展到大清帝国的锦衣卫、国民政府的中统军统、共产党政权中畸生的康生组织系统等等。国外也不乏党卫军、克格勃、中情局、国安局等不一而足。这些庞大的以世界最先进技术支持的奸邪组织“攘外安内”,各种卑鄙无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,却如鲨清海,鼎济龙宫,不可或缺了。

 

   老厂长不得不反思,企业要发展,事业要追求,然而,纯而又纯的发展和事业是根本不存在的!不拿起枪杆子以革命战争打败反革命战争就不会有今天的人民政权!于是老厂长根据企业经营所面临的各方复杂局面的迫切需要,胸怀大目标,抛弃个人好恶,以战略家、哲学家的博大胸怀和超人胆识,毅然启用了无赖殷友亚任后勤副厂长。

 

   进入了决策层,殷友亚身价倍增,大有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,所有的人都不过是他任意驱使的家奴,只不过是对上对下、对左对右驱使的计俩不同罢了。骨子里的流氓性决定了他变色龙般的狡诈,什么时候要蛮横霸道、什么时候该绅士风度、什么时候必须唯唯诺诺、什么时候任意趾高气扬、什么时候韬光养晦、什么时候锋芒毕露……他都掐捏得毫厘不差。一朝权在手,便把令来行,想折腾谁就折腾谁,他妈的——谁敢犯呛?

 

   受他分管的“家奴”们可就惨喽,在他面前得无谓地牺牲自我的人格、尊严和自由,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。对于胆敢髭毛或稍不归顺的个别家伙,他会随时记在心里,不时地设个小局,叫你自个儿往屎汤子里跳、往刺棵里钻,非治到你上吐下泻不可,尤其对出生城市的人们更加毫不留情!在手下面前,他从不掩饰自己既无聊又阴险的真实嘴脸,而且他恰恰就是要利用这副嘴脸来慑服所有的下级人员!

 

“那个——小——崔,你来一下。”他故意把钥匙丢在脚下。

“殷厂长你找我?”小崔下意识地弯腰把钥匙捡起来——这等于给他鞠了一大躬——哼!小子平时不是怪傲气么?看你不给我低头!

“哦,你有进步唻。”殷友亚这一句也许是真话,因为他刚刚得到了一种满足。

“殷厂长找我有事吗?”小崔傻乎乎地还很执着。

“嗯,没什么事,呵呵。”屁来的事,不过想捉弄你一下!

“那我干活去了。”小崔莫名其妙,还蒙在鼓里。

“啊,好好干。”轻而易举地玩弄了一个人,殷友亚太满足了!

 

“徐厂长吗?你现在可有空?有件事我想跟你沟通一下,你来我这里吧。”殷友亚装作很认真工作的样子,一个电话把技术副厂长诓到了自己办公室。

“徐厂长,你看看现在的小青年怎么得了。”说着他递上一份文字材料给徐厂长,徐厂长便低头阅读起来——这是后勤的事儿,与我无关嘛,是不是不好处理了,征求一下我的个人意见呢——徐厂长太天真,哪里知道他殷某人手段。

 

   “太不像话了!”殷友亚突然提高嗓门,怒气冲天“哪有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!要是都像这个样子,那我们厂子还干不干了呢……”殷友亚故意把门半开着,让他的吼声震动整个走廊,而且激怒之下还拍桌子打板凳的。走来过去的人们不禁闻声瞥上一眼,只见殷厂长大动肝火,走来踱去,而徐厂长垂着个脑袋不断点头——误以为他在训斥徐厂长——这就是他经常玩弄的小伎俩。被他“训斥”的头头脑脑们的下属更是纷纷传言,乖乖,还是殷厂长厉害,把我们头训得头都不敢抬!

 

   但是到了厂一把面前,殷友亚顷刻露出另一副嘴脸来,首先把肩头耸得十分妥当,颔首拔背,似乎不敢看到皇上膝关节以上的样子,百般谦恭,万分坦诚。老厂长退休后,虽然新任厂长的年龄只跟殷友亚儿子相仿,但殷友亚的无限媚态却无不呼之欲出一个的“爹”字来!

 

   有“皇上”罩着,殷友亚便贼胆包天,表面上冠冕堂皇,一副三朝元老般的忠厚,背地里却吃喝嫖赌,无恶不作,结党营私,迫害忠良。凭借厂里基建、车辆、保险、福利等方面大权在握,肆意暗箱操作,中饱私囊。既横行厂里,又招摇社会,市里、省里以至京城,花共产党钱交私人朋友,上上下下没有他殷友亚玩不转的!

 

   厂里也要依赖他方方面面的关系,他的关系也要依赖厂里雄厚的资金投入来滋养,于是火借风势,风助火威,殷某天下铜浇铁铸,已无可撼动!但是他殷友亚心里也明白,这一切都是靠他玩弄权术得来的,不是实实在在的。而且他已经把自己死死地绑上了“术”的战车,就得玩命地“术”下去,一朝不“术”,都有可能死得很惨!所以越是“天下”归殷,他越是内心空虚,每日祈“符”保佑,不惜几万、几十万地花在“高人”身上,不断求得更加灵验的神“符”。

 

   李鸿章讲得好,我现在是站在屎坑里,向前一步是屎,向后一步也是屎,索性向前走下去。殷友亚下定决心,无论如何得搞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在手里,正好有个搞建筑设计的韩国人来厂里考察,闲聊时听讲度假村很时髦很赚钱,便勾起了殷友亚的一番阴谋计划。首先串通了家乡那个小兄弟吴县长——他的县长哪来的?没有我殷友亚在省里的疏通行吗?这一点他姓吴的心里明白。然后背着厂长,暗渡陈仓,挖出厂里一笔不小的资金和信贷,以他殷友亚个人名义在青山秀水的家乡投资修建度假村……

 

(刘润华供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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